仓公造文字,千古疲蠹简。
尔来记草青,颇觉浮伪损。
老曾相心画,乃复凿泥沌。
毫端窥灵台,口角出华衮。
讷虽未成论,木亦不离本。
西游观青原,佳士竞推挽。
的应夸幼妇,不用愁御饭。
道人衡气机,笔置付一莞。
聊持无形字,示子非俗眼。
吾家世守农桑业,一挂朝衣即力耕。
汝但从师劝学问,不须念我叱牛声。
拄杖相从四十年,交情耐久独依然。
西穷巫峡岷江路,北抵岐山渭水边。
早已归休弄泉石,老犹缓步历风烟。
会同钵袋并禅版,付与儿孙世世传。
裘薄知霜重,灯残觉夜阑。
为农宜废学,谢事等无官。
疏嬾贫难醒,沉绵死有端。
大儿千里至,聊复为加餐。
敢恨吾生後圣贤,六经虽缺尚成编。
本来尧舜身亲见,孰谓丘轲道不传?妙理岂求逢掖外,淳风宁在结绳前。
此身未死还堪勉,更伴吾儿学数年。
归来南城隅,幽怀似堪写。
言有二子俱,岂谓俦侣寡。
庭花发故丛,新雏乱檐瓦。
日抽架上书,方春已徂夏。
出户更萧散,瞩目向平野。
人耘舍北田,鸟泛青蒲下。
乔木荫古台,长日自休暇。
吾自爱吾庐,非因傲世者。
秋风蟋蟀床下鸣,茅茨耿耿秋灯明。
老夫掩卷发深喟,起视河汉初参横。
世人饮食几知味,眼底古今复泾渭。
藩篱是笔屋是书,风叶尘埃力空费。
六籍在天日月存,我亦收拾还本根。
此事儿辈未可论,纷纷场屋争作元。
事业功名在读书,圣贤妙处着工夫。
区区只为潭潭府,不敢如韩训阿符。
四十已悲非少年,耄期何事每欢然?游山夜雨眠僧院,沽酒秋风上钓船。
诸友诗章来亹亹,小儿笔势亦翩翩。
眼边不是常萧索,终忆巢居访老仙。
累叶为儒业不隳,定知贤杰有生时。
学须造次常於是,道岂须臾或可离?我老已无明日计,心存犹惜寸阴移。
巍巍夫子虽天纵,礼乐官名尽有师。
家贫不学俭,物理有固然。
要是善用短,足以终其年。
我家稽山下,禀赋良奇偏。
敢言中人产,日或无炊烟。
有儿更耐穷,伴翁理遗编。
短檠幸能继,竟夜可忘眠。
误上蓬山亦已叨,所悲故里隔胥涛。
还家未失屠羊业,报国元无汗马劳。
载笔敢言宗史汉,闭门犹得读庄骚。
小儿愿与翁偕隐,正恐声名未易逃。
灯影稀疏两岸楼,市声已寂睡声齁。
几家梦断三更过,此老心穷信极游。
服气仙人吾不学,坐禅释子彼何求。
夜思昼读诸郎识,俯仰青春鬓忽秋。
二宗性清真,俱抱岁寒节。
常思风云会,为国奋忠烈。
道方沧波穨,位有豺虎窃。
夫妇相鱼肉,关中一丈雪。
北风夜涔涔,竹枯松柏折。
泰来拔茅连,井收寒泉冽。
天地复其所,我辈皆慰惬。
何为对樽壼,似见小敌怯。
大宗垂紫髯,贵气已森列。
小宗新换骨,健啖颇腴悦。
昨宵连环梦,秣马待明发。
寒日一线长,把酒相喻说。
人生但安乐,逢世无巧拙。
斑衣戏亲庭,不作经年别。
犹有未归心,远寄丁香结。
平生爱山水,游陟老不厌。
此外惟读书,垂死尚关念。
方昔少壮时,万里携一剑。
自从还故山,日夜就收歛。
蒙恩置三馆,寒灰忽光焰。
龙锺气才属,笔力安得赡?同舍多贤豪,揣分无乃玷。
春来百疾作,沉痼困鍼砭,思归入梦寐,历历数过店。
问津始胥涛,系缆望禹窆。
小江齑饼美,梅市将酒酽。
云破山嶙峋,雨足湖潋灩,二月柳胜搓,三月花如染。
拄杖幸可扶,吾生尚何欠。
更当与稚子,晨暮事铅椠。
天爵古所尊,荣名勿多占。
左右琴樽静不哗,放翁新作老生涯。
焚香细读斜川集,候火亲烹顾渚茶。
书为半酣差近古,诗虽苦思未名家。
一窗残日呼愁起,袅袅江城咽暮笳。
还家未浣衣袂泥,聚首笑语环孙儿。
挽须倒褚问所得,酬倡定续陆与皮。
小子情话吾所师,指瑜擿瑕切中之。
谓公杰作含古意,白月在天影在池。
阿翁赑屃十驾足,故步虽在欠新奇。
向者护前今不尔,自呼罚爵为汝持。
与问潮乎奈吾老,亦喜商也能言诗。
圣择狂夫言,俗信老人语。
我有老狂词,听之吾语汝。
吾观器用中,剑锐锋多伤。
吾观形骸内,骨劲齿先亡。
寄言处世者,不可苦刚强。
龟性愚且善,鸠心钝无恶。
人贱拾支床,鹘欺擒暖脚。
寄言立身者,不得全柔弱。
彼固罹祸难,此未免忧患。
于何保终吉,强弱刚柔间。
上遵周孔训,旁鉴老庄言。
不唯鞭其后,亦要轭其先。
翁老儿穷不自支,此心幸与古人期。
劳兼薪水奴初去,典到琴书事可知。
药杵无声工忍病,米囷可扫耻言饥。
余年有几须相守,万里烟霄付异时。
微霰不成雪,大风俄散云。
孤灯翳还吐,断雁远犹闻。
冉冉新春动,遥遥清夜分。
儿孙未须睡,吾与汝论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