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伟业的一生有多坎坷?他留下哪些诗作?
吴伟业,明末清初著名诗人,他的一首《临终诗》充满了纠结和悔恨。下面秋鲜网小编给大家带来了吴伟业的一生,和大家一起分享。
忍死偷生廿载余,而今罪孽怎消除?
受恩欠债应填补,总比鸿毛也不如。
——《临终诗》吴伟业
吴伟业本是明朝探花郎,却做了大清祭酒官;他心念大明,感恩崇祯皇帝,却又迫于清政府淫威,不情不愿地入仕清廷。他的后半生就一直在这种郁闷纠结的情绪中忍死偷生。
明朝万历三十五年,吴伟业出生于江苏太仓一个世代书香的家庭中。据说,他出生时,母亲梦到有红衣使者前来,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个孩子将来必会大有出息,加之吴家人丁不旺,这个男孩更是受到全家人的关注。父亲给他起名叫“伟业”,号“梅村”,也是暗含了那份期冀,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够建功立业,光耀门庭。
吴伟业果真不负众望,从小聪颖好学,写得一手好文章。当时著名学者张溥看到他的文章后感叹道:“文章正印在此子矣!”并将他收于门下悉心教导。
崇祯四年,他参加会试,获第一名。之后的廷试,又高中一甲第二名。接连告捷,让有些人心生嫉妒,诬陷其考试作弊。主考官不得已将他的卷子上呈御览,没想到,崇祯皇帝看后,直接批复了“正大博雅,足式诡靡”八个字。这不仅堵住了悠悠众口,也使得吴伟业声名鹊起,一时间成为大家谈论的焦点人物,这一年他才二十三岁。
初入仕途的吴伟业被授翰林院编修,年纪轻轻就成为天子脚下的近臣,让他一时间有些飘飘然。他将自己和历史上两位出色的大文人相比:“陆机词赋,早年独步江东;苏轼文章,一日喧传天下”,足见其当时春风得意的情形。
更让他高兴的是不久后的钦赐归娶。当时的明朝早已没有了曾经的繁盛,朝廷内部党派林立,纷争不断,初入仕途的吴伟业,一不小心就卷入党争的漩涡之中。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,崇祯帝批准了他回家娶妻的请求,并“赐驰节还里门”。
他不仅躲开了党争之祸,又获得皇帝钦赐的归娶,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。
孝弟相成静亦娱,遭逢偶尔未悬殊。
人间好事皆归子,日下清名不愧儒。
富贵无忘家室始,圣贤可学友朋须。
行时幞被犹衣锦,偏避金银似我愚。
——《送吴骏公归娶》张溥
就连他的师傅张溥也说“人间好事皆归子”。的确,此时的吴伟业真是喜事连连,恩宠不断,让天下士子们艳羡不已,他自己更是感到荣耀无比。他将崇祯皇帝在试卷上题字夸奖和赐假归娶看作是旷世恩典,铭刻在心,终其一生都念念不忘。
崇祯五年春天,吴伟业与吴地名门大族的郁氏成婚。据说,他的婚礼轰动了整个太仓城,前来致贺的客人络绎不绝,夜里灯火璀璨,亮如白昼。更有数不清的文人墨客写诗文祝贺、赞叹。当时著名的文学家、书画家陈继儒就曾赋诗云:
年少朱衣马上郎,春闱第一姓名香。
泥金报入黄金屋,种玉人归白玉堂。
北面谢恩才合卺,东方待晓正催妆。
词臣何以酬明主,愿进关雎窈窕章。
——《吴骏公归娶》
婚礼的热闹、隆重,吴伟业的春风得意,还有友人的殷殷祝福及期望,都在诗文中展示得淋漓尽致。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文人,在二十多岁就能如此风光,古今没有几人。
然而,如今他有多风光,日后就有多纠结。生不逢时的他,未能风光几时,就迎来了大明朝的灭亡。听到崇祯皇帝煤山自缢的消息时,他顿觉山崩地裂、痛彻心扉。他要“君死臣随”,用崇祯帝的死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。母亲看到后,紧紧抱住他,哭着说:“你死了,让我这个老人怎么活?”
看着白发苍苍的老母,他没有了死的勇气。但是他也不想入仕清廷,他只想做个避居山林的隐者,平淡地过完余生。无奈,刚刚立足中原的清政府,怎能容许他这种声名赫赫的先朝遗老安稳度日。
在清政府多次施压后,他只好于顺治十年被迫北上。但在乘船到达南京时,他又做了最后一次挣扎,恳请两江总督马国柱向朝廷奏明自己体弱多病,家中双亲年事已高难以远行等情况,希望朝廷网开一面,不要再征召自己。
同时,他还写了二首七律《投赠督府马公》呈送马国柱。其中一首中写道:
十年重到石城头,细雨孤帆载客愁。
累檄久应趋幕府,扁舟今始识君候。
青山旧业安常税,白发衰亲畏远游。
惭愧荐贤萧相国,邵平只合守瓜丘。
他用低入尘埃的姿态,依然没有换来自己想要的自由,他最终还是来到了京城,成为大清朝的秘书院侍讲,后又升国子监祭酒。
虽然此举保全了自己及家人的安危,可同时也亵渎了他一直以来遵循的道德准则,他的心情极度的矛盾、自责。
落木淮南雁影高,孤城残日乱蓬蒿。
天边故旧愁闻笛,市上儿童笑带刀。
世事真成《反招隐》,吾徒何处续《离骚》。
昔人一饭犹思报,廿载恩深感二毛。
登高怅望八公山,琪树丹崖未可攀。
莫想《阴符》遇黄石,好将《鸿宝》驻朱颜。
浮生所欠只一死,尘世无繇拾九还。
我本淮王旧鸡犬,不随仙去落人间。
——《过淮阴有感二首》吴伟业
他自认为明崇祯帝对自己有知遇之恩,可是在明亡后,他苟且偷生,又被迫仕清,这种耻辱让他痛不欲生。可是优柔犹豫的性格又使得他没有史可法誓死抗清的气节,也没有刘宗周的宁可绝食而死也不仕清的勇气,他只能在悔恨和纠结中度过余生。
此时的清政府虽然刚刚建立不久,可朝廷内部已是派系林立、党争激励。他眼看着身边一个个友人被无端牵连,撤职的撤职,发配的发配,有的甚至丢了性命。本就为屈节仕清歉疚懊恼的他,此时更是悔恨难当。终于在顺治十三年底,他以丁忧南归,从此再不复出。
几年后,好友之子吴兆骞因科举案牵连发配宁古塔时,他赋诗相送:
人生千里与万里,
黯然销魂别而已,君独何为至于此?
山非山兮水非水,生非生兮死非死!
——《悲歌赠吴季子》
这不是诗,是他悲愤无助的呐喊,是他伤心无奈地痛哭。
因他的心情一直处于抑郁之中,他的身体日渐羸弱。康熙十年夏天,江南酷热,吴伟业旧疾发作,他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,便留下遗言:“吾一生遭际万事忧危,无一刻不历艰险,无一境不尝艰辛,实为天下大苦人。吾死后,敛以僧蓑,葬吾于邓尉灵岩相近,墓前立一圆石,曰:‘诗人吴伟业之墓’。”
几个月后,这个纠结的诗人病逝家中。家人按照他的遗愿,墓碑上只写着“诗人吴伟业之墓”。他不屑在墓碑上写明官衔,只愿以诗人自居。就像近代文学家宗源瀚所说:“苦被人呼吴祭酒,自题圆石作诗人。”
他只是诗人吴伟业。